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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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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打池珂去幫鶴遷渡劫, 丸山便少了個做飯人,山頂的府邸也許久沒再飄過炊煙和香氣。山下小妖雖然都對她那難以下咽的飯菜有了心理陰影,但是那麽久沒在池珂的威逼利誘下去品嘗, 倒也有些想念。

於是當山頂府邸再次升起炊煙時,他們喜出望外,齊齊地朝山頂跑去。

池珂正在她那小廚房中, 左手掄著大勺,翻炒鍋裏的菜,勺子碰撞著鍋的四周, 叮當響個不停。

輞川縮在角落,看池珂像在打仗一樣地做飯, 他的心也跟著那叮叮當當的聲音一起砰砰跳個不停。

“池、池姐姐……菜要糊了。”輞川一開口就酸了鼻頭, 廚房裏的煙霧熏得他只想流眼淚, 他帶著哭腔道,“池姐姐你怎麽了, 你正常點,我害怕……”

說話之間池珂的菜已經出了鍋, 雖然糊了一點點,但是不影響它顏色鮮艷香味撲鼻。

池珂左手拿勺,指著輞川, 像在教訓晚歸孩子的母親:“把這盤菜端出去,喊他們來吃飯。”

輞川欲哭無淚,顫抖著把那盤菜端到院中的亭中, 廚房裏又叮叮當當響了起來,煙霧繚繞,各種調料的味道混在一起,輞川終究沒敢進去。

‘砰砰砰——’傳來敲門聲, 輞川帶著發紅的眼圈去開了門,門外的八夕帶著一串的小尾巴,一起趴在門前張望:“池姐姐呢?好香啊~”

輞川指著廚房:“正好你們來了,一起吃飯吧。”

聽到他這句,門外的小妖又有些發怵:“這麽些年了,池姐姐不會一點長進都沒有吧?”

“……”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池珂沒給他們逃走的機會,她端著另外一盤菜出來,面帶微笑把他們全部叫了進來:“好久沒做飯了,來嘗嘗我的廚藝進步了沒。”

小妖們你推我我推你,一路小碎步走了進來,在亭中剛好做了一桌。

他們的心情是忐忑的,桌上的菜色香俱全,卻喚起了他們不好的回憶,廚房裏的池珂似乎哼起了小曲,飄到他們耳邊,猶如催命的咒語。

八夕猛地站起來:“我忽然想起來,我娘讓我回家吃飯!”

一眾人向她投來不信任的目光,但八夕還是硬著頭皮往外跑,剛打開大門,她‘砰’的一聲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,那人不動如山,八夕一屁股墩在了地上。

“誰啊你……”八夕擡起頭,見到了那個幾年前就死了的陳國國君,臉色驟變,“鬼啊——!!!”

這一嗓子驚動了其他人,還是輞川眼疾手快,撲通一聲跪了下來,恭敬地叫了聲‘殿下’。

“他不是之前池姐姐那個……你叫什麽殿下?”

輞川不敢擡頭,低聲道:“這是天君。”

眾人嘩然,後知後覺地想要行禮。

鶴遷無暇顧及他們,開門見山的問:“池珂在哪兒?”

輞川擡手指向廚房,池珂正端著第三盤菜走出來,瞥一眼鶴遷,又面無表情地往前走。

這麽猖狂是不是有點不妥?

鶴遷當著眾人的面快步走向池珂,輞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忍不住擡起頭看向兩人。

“你手沒事吧?”天君彎下腰低著頭,牽著池珂的右手放在手掌心,聲音低沈又溫柔。

“沒事。”池珂不鹹不淡地地回他,輞川卻在她的聲音裏聽出幾分撒嬌的意味。

鶴遷把她的手放在左手掌心,又把另一只手覆了上去,池珂沒有躲開。

他在池珂耳邊低語些什麽,池珂的表情慢慢柔和下來,點了點頭,委屈都寫在臉上,鶴遷輕摸著她的頭,牽著她繞到後院,走出了他們的視線。

輞川哪見過這種陣仗,也沒見過這麽乖巧順從的池珂,他緊緊盯著兩人的背影,膝蓋跪疼了都忘了起來。

其他人的驚訝不比他小,幾人像被施了定身咒,帶著同樣的表情,楞楞地待在原地。

“你剛剛說那人是誰?”八夕在他肩膀上輕怕一把,拍醒了輞川,“他和池姐姐什麽關系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輞川看著虎狼般好奇地圍過來的眾人,不覺又酸了鼻頭,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……

“這事是司命做的不對,我會罰他。”

池珂冷哼:“你能怎麽罰,難道你們天界還有關於‘欺騙妖怪罪’的處罰條例嗎?”

“這倒沒有。但若他欺瞞天妃,這罪過可就大了。”

“我才不稀罕當什麽天妃。”池珂半是賭氣半是真心,“我也不想在整日在七景園裏待著,那些花全都一個顏色,無趣。”

鶴遷道:“我把你安排到那裏是為了能時時見到你,你若不願意不去就是了。”

在七景園裏初遇時,鶴遷裝作不認識她,還拿了枚玉佩試探她,池珂想起了有些好笑,問他當時意欲何為。

“我當時在賭氣,氣你把我扔下這麽些年。”鶴遷坦誠道,“但後來看到你和那個樹妖談笑風生,我更生氣了。反正你也是個沒心沒肺的,賭氣氣到的是我自己。”

“我哪裏沒心沒肺了?”她當時以為鶴遷喝了湯忘了她,還挺傷心的呢,“我要是真的沒心沒肺,剛剛那一巴掌就該落到司命身上,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饒了他。”

鶴遷笑道:“我看出來了,你能想著我,我很開心。如果那一巴掌打在司命身上,我怕是要找個新的司命仙君了。”

想起被自己拍裂的圍墻,池珂有些難為情:“我沒有用太大的力氣。”

“嗯,是我天界的圍墻太脆弱了。”鶴遷完全順著池珂的話往下說,池珂也終於露出了笑容。

襄汾告訴她不能和鶴遷成親時,池珂心底無感

做了幾道菜,她也消了氣,只是一想到自己還要歷劫,她便感到十分頭疼,雖然她覺得幾道天雷不算難事,但她也不想去跟他們硬剛。

鶴遷道:“我不會讓你受傷的,我會陪著你。”

池珂擡頭看他一眼,噗的一聲笑了出來:“殿下,我連自己的天劫什麽時候來都不知道,萬一那時咱們已經分道揚鑣了,我可找不到你。”

鶴遷皺眉,認真地再重覆一遍:“我將來是要娶你的,何來分道揚鑣一說?”

“我現在可是妖怪,你又不能娶我。”池珂擡手揪著後院的梨樹葉子,笑道,“離我歷劫說不定還有幾千年呢,我可不能保證你會不會娶別人。”

“我要娶你,誰能攔我?”

池珂又道:“我可不稀罕當什麽天妃,而且我現在沒有記憶,我是不會嫁給你的。”

“那我便等著你恢覆記憶。”鶴遷無奈一笑。

池珂又試探性的問道:“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?”

鶴遷顧左右而言他,又把話頭扯回到司命身上:“司命此事做得確實不妥,你歷劫時我定會把他帶過來出一份力。”

縱使是龍族歷劫,在三位上神的庇護下也能毫發無傷,他會把能找的人都招過來,絕對不會讓池珂在歷劫時出現任何差錯。

池珂沒放在心上:“我和他的賬以後再算,我現在只有千年的修為,歷劫還遠著呢。”

掌心的梨樹葉子被池珂碾得粉碎,她猶豫再三,有些忸怩地向鶴遷表達了自己在天界沒有理會他的歉意。

“你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,我切實體會到心碎的感覺。”鶴遷半是調侃,眸底卻有著絲絲不安,“那時我真的以為,你又一次扔下我離去了。”

池珂心頭一緊,有些心虛回應道:“你少得寸進尺了。”

鶴遷笑道:“那些小妖怪還在外面等著呢,走吧。”

院外亭中,八夕正繪聲繪色地向他們講述著池珂與鶴遷的愛恨情仇,從千年之前的驚鴻一瞥池珂對鶴遷情根深種,到後來她為了接近鶴遷特地去他歷劫的皇宮找他,說的有板有眼,讓人不得不感嘆她真是遺傳了她母親的八卦真傳。

那些小妖聽得聚精會神,池珂輕咳一聲,他們轉過頭來看到兩人,倉皇跑到位子上低著頭坐好,餘光卻不時地瞥向兩人。

池珂揪住正欲逃竄的八夕的衣領:“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哪裏聽來的?”

“池姐姐……”

八夕扯出一個討好的笑容,但池珂不領情,擡起拳頭在她面前揚了揚,“這些年你們到底編了多少個故事,那頭的黑熊精見了我都能說上幾句?”

“這樣不全是編的嘛,至少你和那小皇子……也就是咱們的天君殿下,真的結成了一段良緣。”

八夕將目光轉向天君,她這話很合天君的意,對方給了她一個讚同的眼神,但並沒有她預想中那樣替她求情,而是專註地看著池珂的背影。

池珂數落她兩句便把她扔下去,去廚房添了一雙碗筷,招呼鶴遷落座。

對這些小妖怪來說,池珂強勢歸來的第一頓飯,他們吃的身心都不舒服,不僅要忍著天君在這帶來的壓力,還要看著他與池珂不時低語,飯還沒吃便覺得有些飽了。

最絕的還是天君殿下的反應,他吃的慢條斯理溫文爾雅,不僅不覺得飯菜難吃,還能面不改色地對池珂的手藝作出評價,譬如這個多放了鹽,那個少放了醋,池珂也虛心的聽著。

這讓八夕在內的小妖一度懷疑池珂的手藝真的有了長進,抱著嘗試的心態動了筷……

嘖……一如當年。

果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啊。

……

是夜,輞川趴在他的貓窩中,看著院中的燈火,聽著池珂與鶴遷之間爭執不休,懶懶地打了個哈欠。

“我要在丸山與你同住。”

鶴遷神情嚴肅地像是在下發公文,池珂直接跳腳:“回你的天界!我丸山地方小,容不下你這尊大神。”

“當我是來視察的。”

“那也不行。”池珂用身體堵在門前,“我這地方這麽小,沒有客房,從來不留客。”

鶴遷把目光轉向靜靜趴著的輞川,悠悠問道:“那他呢?”

“……”

輞川哈欠打到一半,嘴還沒合上,便看到兩人的目光齊齊向自己射過來,於是默默地把身體縮成一團。

“他是我家養的貓,而且他的貓窩就那麽一點不占地方。”池珂道,“你要是能睡貓窩,我留你也不是不行。”

鶴遷沈默了片刻,徑直向輞川走來,圍著他的小窩轉了兩圈,查看著尺寸。

“變化一下,勉強可以容身。”

輞川:“……”

池珂:“……”

也是沒想到,堂堂天君居然臉皮厚成這個樣子。

拗不過鶴遷執著,池珂只得收拾出一間客房來,鶴遷欣然走了進去,怕她耍賴似的躺在床上不肯下來。

池珂倚在門上:“殿下打算何時回去?”

“不急,肯定會在大婚之前回去的。”

鶴遷側身,一只手托著腦袋與她講話,長發散在身側,一雙桃花眼溫柔多情,攝人心魄。

池珂心道原來‘風情萬種’也可以用來形容男子,再開口時語氣也軟了半分:“你一直賴在我這裏,他們肯定會來要人的。”

鶴遷語氣篤定:“他們不敢。”

司命剛剛犯了事,現在保不齊正焦頭爛額的想著補救辦法,襄汾就更不必說了,她是拉司命下水的人。

其他人宴飲的宴飲八卦的八卦,不會有人特地來尋他。

“我可以在這裏待上很久。”鶴遷盈盈笑道,“我想看看你在這地方都是這麽生活的,也想知道你一直所說的萬蛇窟到底是什麽樣子。”

“我在這裏還能如何,不過是摸魚爬樹做飯洗衣,在樹上躺上一天,望著天空出神罷了。”

山裏太過無趣,大多數時間她都在山下游玩,幾百年裏下山無數次,將中原大地逛了個遍。

不過他既然提起萬蛇窟,池珂很樂意帶著他去查看。

那所謂的萬蛇窟就在她府邸的不遠處,步行五六百裏的地方,原是個巨大的坑洞,後來不知被哪裏來的蛇妖占了做窩,生了一堆小蛇,幾百年的繁衍,慢慢形成了萬蛇窟。

洞裏也只有幾百條蛇,但因為他們這一族脾氣不好又有毒性,為了防止那些小妖怪不小心惹到他們,便說萬蛇窟中滿是毒蛇有去無回,不讓他們靠近。

確實把小妖怪唬住了,但也因此那些蛇妖更不招人待見,久而久之也就不見他們出來活動,萬蛇窟也成為了丸山的一個‘禁地’。

“其實這地方根本沒有什麽危險,頂多是那些脾氣不好的蛇妖會把你趕走,但是他們從不傷人……”

池珂信誓旦旦地說完這句話,帶著鶴遷去到了萬蛇窟,但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都陷入了沈默。

萬蛇窟中掛著一具屍丨體,數條小蛇在他身上纏繞游走,那具屍丨體血肉模糊,腿部以下已經不見了蹤影,臉上卻是幹幹凈凈,瞪著眼睛驚恐絕望地盯著上空。

這張臉兩人都很熟悉,正是當年與陳鶴遷爭奪皇位,後來去了東北封地的陳正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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